H，男，1991年出生。独生子女。轻度智力障碍。2009年毕业于特殊教育学校——上海市忠华初级职业技术学校，同年入职上海棒约翰餐厅。

       我们只有一个孩子。90 年结婚，过了三个月怀孕，91 年生了H。

       他出生的时候呛到了羊水。本来计划是直接剖腹产，那样的话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后来医生要人工破水，她当时有妊娠高血压，一边高血压一边大着肚子，到快要生孩子前半个月里，医生让她住进医院来。本来不是认识一位医生嘛，那个医生下班了，另外一个医生在。在的医生说，你年纪轻，可以自己生。生产那天，她的血压不高，医生就说我替她人工破水，就让她自己生。产门开到十指的，一般来说就是要生了，没想到她的血压突然升得很高，医生一看说不行，还是要剖腹产。这样才剖腹产的。等了那么久，孩于羊水呛到了肺里。后来还算好，因为他还是轻的，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觉得没什么问题。大人先出院，小孩子在医院又多住了半个月。

       H从小就有哮喘，看了不知道多少医生啦。因为他呛到过羊水的缘故，我们从小就不给他吃冷饮，海货也不给他吃，一直陪他看病，东看看西看，看中医、西医，市六医院，中山南路那里……以前我们住在我丈母娘那里，医院很多了，还有淮海路的老医生、瑞金医院的中医。太多了。因为呛到过羊水，肺总是不太好，一感冒就咳嗽得很厉害。

       一年级读的是普通学校，他读书倒是还可以的，口算比赛还拿了第二名，算账算得挺快。二年级以后就跟不上，下半年，发觉他不太对劲。老师让我们带孩子去做智商测试，测试下来确实是不太好，70分算是正常，孩子做出来是45分。三年级之后开始随班就读。

       五年级读的是上南辅读学校，又去测试过一次智商。除了读书跟不上，其他方面老师都觉得蛮好的。他到了新学校做“大头头”了，做了大队长，因为其他孩子问题更重。他一去学校，很多东西不用老师教，他就能做得来。相对来说底子好，所以转学之后成绩也挺好的。老师有事情都要叫他负责的。有小孩子做不来，他就帮助别人做，教别人。老师说，他等于做小老师了。老师不在的时候，就叫他去教他们。

       他的体育在辅读学校属于优秀的，得了好多的奖，有十来张奖状呢。在正规学校里没有奖状的。小孩有奖状的话，我们父母也很开心的，觉得有意思，一张一张都收藏好，以后如果要的话再拿出来。

       老师说他动手能力还蛮强的，脑子也挺聪明的。老师跟我们说，你们去让他读初级职业学校吧。那个时候说他人太小，还让我们先等一年。后来是朱老师说H 可以的，所以我们就没有再等一年，就去考了。

       我陪着他去考的。有一个特别大的锅子，叫他把锅子拎起来。可是我们家里平时没让他拎过，他确实是拎不起来。老师就说他臂力不够。我说做点心一点一点来嘛，我就求那个老师，是不是让我的孩子稍微再读几本书，让他有自己独立的能力，能靠自己吃饭。

       他忠华职校出来先到海神诺富特大酒店实习半年。一出来他们老师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棒约翰要来招人了，你明天给他衣服穿得清爽一点，好让别人招去，说我们只有几个名额。好像每个学校都只有几个名额。老师说我们就推荐你们H去。我很感激初职的这个朱老师，她很好，很关心我们。

       当时学校里面试完，给了他一张纸，问要到哪里去，有八佰伴，有成山路，有很多店，我当时想总要挑好一点的店。八佰伴很好的呀，因为地段好，就在八佰伴做。做了很多年了。现在八佰伴拆掉了，就换到了某某路那里，也在八佰伴附近。

       他家务基本是不做的。也不是不会做，是我们不让他做。现在又要上班，下班回来了也很辛苦，那就更加不让他做了。说起来，我是在家里附近做的，居家养老都是到附近的老人家里打扫打扫，陪陪老人。我们都自己做家务。

       他现在每天中饭是自己带过去的，因为棒约翰不供应午饭，他上班时间都不固定的，一会儿早，一会儿晚。我每天负责帮他准备早饭，中饭给他带一顿点心，再带一顿饭，他不肯吃两顿饭。还有苹果，我们一直吃的，水果里面我们就喜欢吃苹果。

       他的领导们都挺喜欢他的。都说他蛮肯做的，他头头平时打电话来，说你们家 H 蛮好的，我们一叫他上班他就来的。他们本来说好那天休息，后来刚好有个人班排不过来，排不过来就叫他。我说你们领导要你去就去，反正在家里也就是玩玩电脑，上上班也蛮好的。反正现在年纪轻，总归要挣点钱。

       他的钱我们都帮他存着，写他的名字，吃都吃我们的，将来……我们跟他说，你赚的都是你自己的。你来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衣服什么的都是我们买的，把他的钱存起来。

       工作之后就是感觉H脑子更活络了一点。我们邻居老太说，你们儿子现在架子大了，我们喊他名字，“H”，他闷着头，玩手机，一路上就走过去。我以前在由由居委会嘛，他们就说，啊，你儿子现在在做披萨，有一次送披萨到我们这里，你儿子很活络的。送完了还一直在介绍产品，嘴巴很会讲。以前小的时候我带他过去，他们都知道的，以前不太会说话，现在嘴巴很会说话。以前读书的时候一直肯叫人，工作了之后不太叫人了。

H先生本人口述

       我小时候哮喘。哮喘太厉害了，所以我现在从来不抽烟。从小就是体弱多病，大概到七岁才好。

       小学在一、二年级都还可以，三年级我爸妈没抓我，然后分数一下子59分、58分。同学的话，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哥们，分数把他们拉下去，他们都有点不太理你了，都觉得有点丢人的，分数考得那么差。本来都是很好的兄弟，你分数考得太差了，就是觉得你的脑子不是很好，成绩好的同学就慢慢地疏远我了，因为你太慢了，速度跟得太慢了，跟着他们就拖后腿。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难过的，到后来成绩一直抓不上，老师也把你留下来，我觉得也很累，我妈上班了，我这样也跟不上去，那个时候老师嘛，让我到办公室答题，每次留到大概六七点钟。

       三年级的老师太凶太凶了，实在受不了，是数学老师，我现在还记得。她说的我都听不懂，她说得很快，然后就骂你，就瞧不起你。说我全都跟不上，把人家班级里的分数全都拉下去。人家考得再好，我这个分数一下就下去了。

       有时候就是在外面偷偷地哭，躲在操场上，然后我们体育老师都蛮好的。后来我到辅读学校的体育老师都不怎么好，其实在正规学校里面的体育老师都对你非常好，那个时候动不动就把我拉到办公室，分数就上不去啊，数学老师又都说我笨，体育老师就慢慢地沟通。

       第一次去做智力测试是老师说要去做，那就去做。就是那个什么方块乘以什么，我都不懂，我就看着他，然后他就帮我写好了，第一次是 46分。他跟我说什么，我都听不懂他的话。他把那个打开，叫我拼图，因为那个时候小就是不太懂的，拼出来的是错的。那个时候才十几岁吧，还没搬到新房子。

       在辅读学校的时候，就是每次帮老师批改作业，有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去办公室休息啦，你就要帮老师收作业批作业，那个时候是蛮简单的嘛。然后负责大扫除。我们那个时候还有大扫除，打扫卫生啊，帮帮忙。

       当了两年班长，第三年到棒约翰来就不当了。2014年来的棒约翰，有两年多。有的时候做外送，稍微会被说两句，就是送得晚了，迟到了，因为那天下雨嘛，下雨天没办法开太快，红灯绿灯啊什么的都要等。顾客那里估计迟到一两分钟，刁蛮的顾客就会投诉你啊。但是基本上都是好的，都蛮好的。

       除了外送，还有内场，在内场就是拍饼。收银的话我也可以做，内场、外场我都可以做。一天做十七八个比萨。早上的话少一些，餐期是十一点钟，主要是十一点多到一点左右。

       家里到这边来坐车，花个半个小时左右。八点二十离开的话，九点、八点五十左右就到了。到了店里先敲卡，考勤嘛，还要换制服，然后就开始准备备料啥的，把东西推出来，一早就开始分工了。

       每个月会有一个“五星好评”。 内场外场都有的，我拿过的。以前在八佰伴那里评过的拍饼，做拍饼动作，我拍饼蛮好的。评上了就是贴五角星在上面。

       中午吃的饭是自己带的，前一天晚上就在家准备好了，放进冰箱里，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直接带走，要不然早上会来不及。我们这里只能带饭，不包吃的。晚上十一点五十关门。晚班的时候我们要搞卫生。晚班回家就骑小黄车，现在都有押金的，就交了押金扫码，骑小黄车回去。有的时候最晚两点钟到家，晚班到家都三更半夜了，第二天还要上班。而且拍饼也挺累的。

       晚班已经习惯了，后边的班调整过了还好。晚班就是比较累，收工太晚了，再就是晚班需要帮忙，要擦桌子，凳子都要抬上来，我们店长还是蛮好的，把我的班调得还好。

       想去的地方，有。假如有时间的话，想去河南，因为河南风景比较好。单位里几个人都是河南的，还有湖北的。有些就比较远，是重庆哪里的。爬山蛮好的，我听别人说的，爬山蛮好的，锻炼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