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育文,女,浙江省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眼视光医院视光诊疗中心副主任、主治医师。特奥运动员健康计划志愿者医生,特奥运动员健康计划志愿者医生
我是浙江湖州人,小学、中学在湖州就读,大学在温州医科大学视光学专业就读。毕业后,我来到温州医科大学眼视光学院从事斜弱视专科工作,也就是平常说的眼科临床工作。我的工作和小朋友打交道比较多。
读小学时,我爸爸有个同事是智力障碍人士。这个叔叔以前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后来由于发生了车祸,就变成了智力障碍。他的智商下降到可能只有幼儿园的水平,大概就是相当一个小孩子的水平。我爸爸和他关系比较好,也是为数不多的乐于和他讲话、沟通的人,所以我也会经常和他一起聊聊天。可能对于他来讲,周边的人都会离得他远远的,而我们有点不一样。他整天也没什么事,就在街上走来走去,看见我们学校的小朋友出来,会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一些事情。很多孩子就会很抗拒,或者有些就追在他后面跑,说一些比较侮辱性的话。我觉得他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歧视,这样的人群毕竟是少数,在那个时代,大家会把他们当作异类,就不怎么愿意跟他们接触。
我是在2002年第一次听说特奥志愿服务。当时在西安举办第三届全国特奥运动会,特奥健康计划项目首次进入中国。我非常羡慕能参加特奥志愿服务的人。因为我刚工作不久,可惜没有机会去参加。看到其他医生同伴给智障小孩子做检查时,觉得挺有意思。因为这种检查肯定需要一些技巧和方法。当时我就在想,如何跟他们沟通才能让他们乖乖地听话,肯定要求我们去做些不一样的事情才行,所以,我觉得很好奇,很有趣。
2005年,沈阳举办一个特奥融合运动,我就抓住这个机会,向领导提出:“我也想去参加,你要带我去见识见识。”所以,2005年我就去了沈阳。那时候我觉得:哇,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专门为智障人士提供帮助的志愿者服务活动!我觉得很有意思,也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我们对待特奥运动员的态度和我以前的理解有些不一样。我之前对待智障人士是从一个同情者的角度出发,如我小时候碰到一个患有智力障碍的邻居叔叔,我那时是出于同情去和他交流。但是在参加这次志愿者活动中,我觉得我是以平等的、交流的方式去对待特奥运动员。所以,这一点对我思维方式上的改变和影响比较大。对于我来讲,特奥和特奥志愿服务是全新的概念。
我承担的服务主要是眼科方面的检查,在运动员运动之后做一个眼科健康情况的筛查。我觉得很好玩,那些运动员都很有意思,挺有趣的。他们很天真,把我们当作很好的朋友,或者是哥哥姐姐,甚至有些运动员把我们当作父母一样去看待。这些人群往往存在近视、散光的情况,眼睛都不怎么好,眼病发生率相比普通人还是挺高的。可能是先天性发育障碍的原因,眼睛也会受到一定的牵连。我觉得能够给他们提供帮助,让他们的运动表现更加出色,让他们的生活更加便利,让他们看得更清楚,或者能给他们建立一定的自信,是非常好、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2007年温州医学院与国际特奥会和上海特奥组委会共同启动了上海特奥会的运动员健康计划,我参加了这次特奥会。我感到非常荣幸。那时候我刚刚生完孩子,我是眼科队的队长。上海举办的特奥会是一次盛会。这次是全球性的活动,跟之前参加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组织者和参与者都来自世界各地,我接触到很多国外运动员和国外志愿者,从他们身上也收获和学习到很多。因为当时不只是我们一支队伍,还有好多其他医疗队伍共同来参与。我们主要负责中国区的眼科医生的工作。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健康筛查,当时参加的运动员很多,而且很多智力障碍运动员患有眼科方面的健康问题。所以,我每天都在不停地给他们做这些健康服务工作。屈光不正的人数是最多的,这个和我们普通人群当中屈光不正的占比是一样的。也有部分人患有先天性的白内障、弱视、眼球震颤、斜视等问题。我们会有很多免费的医疗资源提供给患者。比如,我们会为患有普通眼部炎症的运动员提供眼药水;为需要近视屈光矫正的运动员配置免费的眼镜;会为患有白内障的孩子提供手术,让他们拥有一个更好的视力。如果是先天性的视神经方面的问题,这个很遗憾,我们是没有办法去处理的,只能提供一些建议和言语、心理上的慰藉。
其实我们每次参加活动都能碰到熟人,经常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和一些比较积极的孩子都还记得我们。这些孩子很天真善良,也非常积极、勇敢、向上。他们其实也很聪明,并不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不是的。他们对自己印象深刻的人,在人生当中有过一定印象的人,都会记得很清楚。有些孩子甚至还能叫出我的名字,有可能是我给他们检查过,他们知道和记住了我。每当遇到我以后,他们就会热情地打招呼。他信任一个人,他就会知道这个人,记住这个人。我觉得这让人感动,记忆深刻。我在沈阳、青岛、温州都做过志愿服务。有一次,一个小朋友对我印象很深,他说:“姐姐,你已经帮我查过第三次了。”我就问他:“哪三次啊?”他报出了几个我去过的地方。我一开始觉得他可能就是随便说说,但后来仔细一聊,原来他是真的记得我。他很热情,对我很好,而且非常配合检查。在整个筛查过程中,始终站在我的合作者的角度去帮助我,他会帮助我指导别的小朋友,教他们怎么去做。这点对我触动蛮大的。不过很可惜,在2007年上海特奥会之后,我就再没见到过这个小朋友。
有一件事我印象比较深刻。我们医院里有一个家长,孩子是智障人士。每当他听说有关智力障碍家庭的活动时,就非常开心,每次都是积极地参与,他认为这类活动对他的帮助很大,对他孩子的成长与康复很有效。所以,我认为,在智障孩子占有一定比率,且数量不在少数的情况下,家长应该要充分地认识到他们孩子的潜力,并力所能及地去做一些事情。因此,特奥知识方面的普及还需要做得更深入、更广泛。因为还是有很多人不了解特奥,也不理解特奥。
我还参加了温州地区特殊学校的教练员培训班、家长培训班等活动。它面向的人群是家长、教练员,还有其他的眼科医生。这个项目是温州医科大学与温州特殊学校合作举办的。还有一次是在南京参加特奥健康项目。
志愿服务工作确实很有意义。因为志愿服务其实就和我们平时从事的日常门诊工作一样,只不过它的对象更加特殊。没有哪个医生是不希望患者能够痊愈,这就是一种工作上的成就感。你把病人的疾病治愈了,或者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就会获得个人精神上的满足,就会有成就感。对于智障的孩子来说,我给他们带去一点关爱,或者是帮他们解决一些问题,让他们能够生活得更好,能够跟正常人一样生活,这个其实对他们来讲非常重要,因为他们的各方面情况比门诊对象要更加特殊,也承受了更多的苦难。此外,智力障碍人士是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关爱,他们的感谢表达更为直接,更能让我们动容。但是这些智障的人士得到的关爱还是不够多,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耐心与爱心。